在当今信息化社会中,地名在国际、政治、经济、科技、文化交流及社会生活等各方面举足轻重,地名的准确翻译与否往往关系到对外交流是否成功实现。笔者在中国知网上输入“地名翻译”的关键词,发现不少研究者从不同角度对此进行了探讨,如《中国地名英译探讨》^[1]、《中国地名翻译混乱的成因分析》^[2]、《文化意蕴地名的翻译策略探析》^[3]等,然而诸多研究常集中在一些大的行政区域名称和一些著名的旅游景点,专门针对山名翻译的相关研究则很少,即便是在《世界地名翻译大词典》^[4]里,辑录的山川部分也只涉及一些名闻遐迩的名山大川的英译。袁晓宁在《论蕴含文化因子的地名英译原则和策略》^[5]中指出,应采用意译为主以体现中国地名的文化内涵; 连真然的《中国各种山名背后的学问》^[6]从宏观上对中国许多著名山名的英译进行了分门别类的深入研究。他们的研究在理论上均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只是对生态特色明显的浙江丽水各大山名而言,英译时尚需要作具体的思考和分析。

浙江丽水自2011年荣膺“国际休闲养生城市”以来便受到颇多关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发展理念使“山”成了诸多报刊报道的主题,“山”在打造生态旅游名城的丽水尤其备受瞩目,纷至沓来的西方旅游者也使丽水山名的英译再次令人关注。笔者发现,不少学生对“山”这一普通词语的英译缺乏斟酌,诸如把丽水市区周边的山如万象山、白云山翻译成Wanxiang Mountain,Baiyun Hill,把南明山译成Nanming Mountain; 同时也发现,一些旅游景点说明书对这些山名的英译也比较随意,大多使用普通词mountain和mount来翻译。此外,丽水英文网站^[7]上有Mount Baishanzu/Baishanzu Peak(百山祖)、Xianxia Mountain Range(仙霞岭); 以及Nanjian Rock(南尖岩)、Mount Fengyang(凤阳山)、Mount Dayang(大洋山)、Mount Nanming(南明山)之类尚需斟酌的译名。实际上,这些山名的翻译仅仅囿于文字表面的对应,均忽略了各座山名地理概念上的实际差异及其文化意义,容易给目的语读者造成误解,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如丽水国际摄影节等对外交流活动的有效性。鉴于在丽水生态文明建设新常态下“山”的主题至关重要,能否准确理解并译活山名是吸引西方游客的关键。笔者拟从汉语一词多义的现象入手,结合语用翻译策略,以“功能相似、语意相符”的现代翻译准则为标准,对丽水市各大山名的英译再作思考并复译,通过辨析探讨更为恰当准确的译文,旨在使这座生态城市各座山名英译的文化信息获得语用语言的等效传达,进而促进对外交流的成功实现。

汉语词语一词多义的现象很普遍。从汉英词义对比来看,“汉语的词义较笼统、较模糊,英语词义较具体、较清晰”^[8]30,词义更加灵活多变。如中国的“羊年”,是译作the year of sheep(绵羊),还是the year of goat(山羊)?其他还有lamb(小羊)、ewe(母羊)、ram(公羊),正因为中文中的羊含义模糊,西方媒体提到中国新年的生肖动物羊时,还要探讨是“中国农历的公羊年(ram),还是绵羊年(sheep)、山羊年(goat)。实际上,中文中的“羊”可指羊亚科下的绵羊或山羊,但英文中的sheep和goat两个词则泾渭分明,不能混用。由于汉族文化圈广泛饲养的是山羊,生肖羊可能更多地以山羊的形象出现^[9]。可见羊年的羊是sheep还是goat又与民俗学、羊文化密切相关。据报道,英国威廉王子首次访华说到羊年时使用的单词是“绵羊”(sheep),而不是公羊(ram)、山羊(goat),由此被认为属于“绵羊党”^[10],这说明汉语同一词语的翻译还会因其政治性而有不同的译文。又如“酒”也有多个不同意义的英语词:spirit、wine、alcohol等。再如在国外实地考察甚至可以发现,西方社会多见的教堂也并非只有church一词,还有第二种dome,以及第三种chapel。可见,汉语词语这种一词多义的现象无疑会给实际翻译带来困难。本文中探讨的“山”的译文也不例外,有mountain、mount、hill,也有peak、range、rock等,甚至有音译Shan。因此,要准确英译丽水各大山名,首先需要了解“山”的含义,结合具体语境并作实地了解,以语用策略为指导,体现各大山名的内涵意义。

山指“陆地表面高度较大,坡度较陡的隆起地貌,海拔一般在500米以上,自上而下分为山顶、山坡、山麓。以较小的峰顶面积区别于高原,又以较大的高度区别于丘陵,高大的称山岳”^[6]82。这一定义诠释了山的基本义,对翻译有一定指导意义。关于“山”的英文,不少学习者首先会用mountain或hill来翻译,并不对其内涵意义进一步深究,而且对这两个词义的理解仅止于“前者指大山,后者指小山”的范畴义,根据《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 English》的释义,mountain指“a very high hill”,hill指“an area of land that is higher than the land around it,like a mountain but smaller”,似乎也的确印证了“大”“小”这一点,但至于大的程度、小的程度并无涉及。故首先需要根据全国科学技术名词审定委员会公布的标准译法:“海拔高度500米以上英译为mountain; 海拔高度500米以下英译为hill。”^[6]83该标准界定了山的范畴义,其英文显然属汉英词字层次对应情况的一词多义,需根据不同语境加以辨析,而“当目的语读者缺乏源语的认知语境时,语用翻译不失为一种切实可行的策略”^[11]。作为一种等效翻译理论,语用翻译注重两点,一是语言在特定语境中的语用含义,二是目的语与源语的语用等效。以此为根据,具体翻译山名时应采用语用策略,遵循以下两个原则。

语境即词、短语、语句或篇章的前后关系。由于每个词在不同的语境中具有不同的意义,所以词语英译时应结合具体语境对词语进行细致观察和分析,这样才能恰当理解和表达词义^[8]60。“山”作为真实语境中的词语绝非词典中孤立的个体,其准确意义须由它所处的语言环境加以限定才能明确,甚至与非语言环境的文化因素密切相关,这种词语英译时的语境意识能帮助辨析多义词的义项。从中国诸多著名山名的英译来看,它们共同的翻译特征大致有以下三种模式:第一种是专名音译或直译加通名(mountain),第二种是通名(mount)加专名音译,第三种是专名音译或直译加通名(hill)。

第一种模式比如“恒山”,其专有名词(专名)和通用名词(通名)均是单音节,英译时把通名视作专名的组成部分,先音译并与专名连写,后重复意译再分写,故译为Hengshan Mountain。

第二种模式的mount一词由于较为庄重,故常用于诗歌或宗教圣山中。山东的泰山便是一例,因其是宗教历史悠久的道教名山译为Mount Tai; 佛教四大名山之一的峨眉山,也因其宗教文化色彩译为Mount Emei; 珠穆朗玛峰被视为圣山译为Mount Qomolangma。有趣的是,山东具有道教文化色彩的崂山并未按其基本义译为Laoshan Mountain,或据其宗教色彩译为Mount Laoshan,而是在专名前加上相关文化意义的形容词Taoist,结合山的基本义译为Taoist Laoshan Mountain。

第三种模式如象鼻山、龟山、万寿山均因海拔在500米以下,按山的范畴义分别译为the Elephant Hill,Guishan Hill,the Longevity Hill。值得注意的是,当作为通名的“山”是单音节的同一个汉字时,根据意义却有多种不同英译,需根据“山”的历史文化内涵而作灵活翻译的有以下一些词:island、peak、range、mountains、mountain range、rock。如大屿山因实际上是香港的一个岛屿而译为Lantau Island(Lantau源自粤语发音“烂头峰”); 天山的山实为山脉,山脉可视为山的引申义,宜用mountain的复数并带定冠词,译为the Tianshan Mountains或the Tianshan Range(range意指a group of hills or mountains); 太行山译为the Taihang Mountains; 唐古拉山译为the Tanggula Range; 香港的狮子山因是花岗岩形成,形似狮子俯伏山顶,所以不用山的基本义,而译为Lion Rock。青山是香港一座海拔583米的山峰,因其山峰形如堡垒,故译为Castle Peak(堡垒山),山峰表示高而尖的山顶,峰以山名,峰是提喻(指用部分代表整体,或用整体代表部分,又称对代),根据对代义(synecdochic meaning),将山译为peak^[12]; 拉旗山的山也是根据对代义译为peak。

可见,“山”的翻译远非简单的基本义mountain和hill,结合具体山名的背景知识包括海拔高度、地理位置、山型地貌特征、山的类型及民族历史文化等会有不同的英译,如mount、island、range、rock、peak,需从语用角度进行灵活的转换。

语用等效(pragmatic equivalent effect)可分为语用-语言等效(pragma-linguistic equivalence)和社交-语用等效(social-pragmatic equivalence),前者指在词汇、语法、定义等语言学的不同层次上,用译文中最贴切而又最自然的对等语将内容表达出来,以求等效; 后者指的是为跨语言、跨文化的双语交际服务的等效翻译。根据上述这些著名山名的英译特征和分析,毫无疑问本文开头所提的丽水几座山名的英译有必要从语用角度再作思考。山名的语用含义体现在其实际的人文内涵上,即相关山名背景资料中的地理概念及其文化意义,只有准确理解山名才能使译名等效传达其语用含义。

万象山北接西山,南临瓯江,古木参天,亭阁错落其间,素有“洞天烟雨”之称。万象山在丽水城中为最高山,海拔132米,万象山建设历史可以追溯到宋代,宋参政何澹建万象楼于其上,山因以名。南明山座落在丽水城的南面,素有括苍之胜的美誉,海拔不足400米,以岩奇水秀、山静林幽、摩崖石刻艺术和畲族民俗风情为特色。白云山海拔1 073米,白云山森林公园位于浙南山区、瓯江中游的丽水市北郊2.5公里处,以白云山为主的北部山区,面积为2 848公顷(约4万亩)。白云山,因山间时有白云涌出,可占晴雨,故名。

万象山、南明山、白云山因其海拔各不相同,根据山的概念义(conceptual meaning)和范畴义(categorical meaning),分别译为Wanxiang Hill、Nanming Hill、Baiyun Mountain。

龙泉山位于浙江省丽水市龙泉市凤阳山——百山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其主峰黄茅尖海拔1 929米,为江浙第一高峰。百山祖位于浙西南闽浙交界的庆元县东北百山祖乡境内,属武夷山系洞宫山脉,海拔1 856.7米,因其是庆元群山中面积最大,海拔最高,余脉又延伸至东部广大地区,有百山之祖的含义故名百山祖。大洋山是括苍山脉中段的山名,在缙云县东南,离县城30公里。山体雄峻,奇峰突兀,主峰海拔1 500.6米,是浙江东南沿海的第一高峰。

龙泉山、百山祖、大洋山虽海拔较高,但都不是具有独特宗教色彩的圣山,没有必要使用具有庄重意味的mount一词,还是应从其海拔高度考虑分别译其基本义(basic meaning)为Longquan Mountain、Baishanzu Mountain和Dayang Mountain。其中百山祖也有直接音译为Baishanzu^[13],此译倒也不失简洁,参照千古名山庐山的音译Lu Shan,随着今后对外文化交流的多元化,按其独一无二的文化特征亦不失为可取的译名。

山峰表示高而尖的山顶,龙泉市龙泉山的主峰黄茅尖海拔1 929米,为江浙第一高峰。鼎湖峰,是整个浙江省缙云县仙都风景名胜区的核心,其状如春笋,直刺云天,高170.8米,堪称“天下第一峰”“天下第一笋”。根据上述简介,尖与峰可视为同义,故可分别译为Huanmao Peak和Dinghu Peak。

东西岩为丽水南明山——东西岩省级风景名胜区的一个相对独立的景区,景区各景点全部由沉积岩自然形成,属典型的丹霞地貌。以石奇水秀,山静林幽和畲族风情为特色。南尖岩景区位于遂昌县城西南50公里,南尖岩主峰海拔1 610米,虽以岩石命名,但它最出名的是云雾中的梯田和山野景色,是浙江地区炙手可热的“摄影基地”。

东西岩和南尖岩两山虽都以岩石命名,但却是各具特色的景点,因而东西岩仅用Rock^[13]一词来译似乎稍有不足,改为East and West Rock似完整些; 南尖岩的岩不应对应rock,正如影片《白鹿原》中的“原”根据原著并非“平原”而是“塬”,译为plain当属选词失误^[14],南尖岩如译为Nanjian Rock应属类似错误,不妨采用音译Nanjianyan Scenic Spot更为适合。

仙霞岭东起衢州、金华、丽水三市交界处,西延浙江、江西、福建三省交界处,长约100余千米。它实际上是山脉,由九龙山、白马山、药王山等组成,其中主峰九龙山是仙霞岭山脉的最高峰,海拔1 724.2米。如果将仙霞岭直接音译为Xianxia Ling^[13]230则无法体现其内涵意义,参照山脉的定义“沿一定方向呈脉状有规律分布的相邻的山岭”^[6]84,仙霞岭的“岭”应属于山脉的概念,根据其概念义,仙霞岭可有三种译文:the Xianxialing Mountains、the Xianxialing Mountain Range、the Xianxialing Range。

因此,上述山名均应按国家地理标准,山的基本义、概念义和文化义,以及体现语用含义的山名相关背景资料进行改译,必要时还可通过实地调查等方式予以查证。

上述丽水山名的复译为汉英词语翻译提出了应注意的问题。首先,词语的英译,尤其是汉语中的多义词,翻译时需仔细推敲,不能简单地停留于文字表面的刻板对应或机械套用词典里的现成译法,而应处处结合其所在的语境包括语言语境和文化语境,注重语用等效原则; 其次,强调词语英译的语境意识和等效原则,还要根据词语的专业门类确定词义,必要时,尚需要对相关地点作实事求是的实地考察,以提升在词语英译时的语境意识,培养语用策略意识; 最后,结合具有人文历史内涵的山名翻译,尤其应注重文化内涵的传递。这样才能进一步实现语篇翻译在源语和目的语之间“功能对等,意义相符”(similarity in function and correspondence in meaning),体现当今全球化语境下“翻译的本质”——“文化传播和文化交流”^[15],成功达到对外宣传的目的。